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,阿树拨了好多次父亲的号码,没有接通,老李也好几次要阿树回去做肉夹馍,还是没成。
估摸过去半个月,到小花进城参加中考的日子,阿树就拿出家里薄薄的存款,带小花买票,进城赶考、找人。
莱宝也得去,汪灿带他,西人同行,大巴转高铁,说是阿树带小花,汪灿带莱宝,但阿树从没出过远门,实际上是灿灿一个人带他们仨。
这一路上晃晃悠悠,略过大片田野。
时下正是作物生长的季节,小麦秆被平展展的土地盛着,莱宝坐在对面不停嘴,说着说着还要背一首短诗,在小花面前极力地展示,阿树耳朵模糊,一首透过车窗往外看,心里产生某种依恋的情感。
中考要三天结束,汪灿提前预定了考点附近的一家旅店,头天晚上就到地,进去一瞧卫生间三面皆是玻璃,阿树带小花不方便,灿灿带莱宝也不方便,所以他们在走廊里交换牵着的小手。
莱宝跟着阿树进屋了,二话不说掏出课本苦读,阿树本以为要忍受小孩一晚上的叽叽喳喳,现在这样倒挺出乎意料,也不打扰,先顾自己洗漱,研究冷热水,半天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,拍拍莱宝,指指卫生间。
莱宝先是感觉肩膀上让滴了几滴子水,才被覆上一只大手,莱宝在家和哥姐都不亲,因为岁数差得远,出生的时候哥哥就离开家了,姐姐学习忙,没怎么管过自己,头一次单独和阿树相处,不禁幻想他要是自己的哥会咋样。
看到他滴水的头发,就把他拽回卫生间,指墙上挂着的吹风机叫他吹,阿树拿在手里——拿反了,颠来倒去地琢磨咋用,给莱宝逗得想乐,一把夺过来帮他吹头发。
阿树挺久没理发了,发梢长到脖根,摸着软,不扎手,莱宝给他吹的时候他就很随和地顺着力道。
阿树这么大了还让初中生帮自己吹头发怪不好意思,莱宝把吹风机放下的时候他抬手揉了把莱宝的头发,再拍了拍人的肩膀才出去,莱宝又要开始想了,想他要是我哥该多好。
莱宝平时爱说话,其实心里头是觉得这样不太行,老想让自己话少点,可惜没有成功过,就对话少的人产生一种佩服的情绪,比如徐小花。
阿树虽然是个哑巴,但莱宝觉得他就算不是哑巴也一定是个话少的人。
他一边想一边洗澡,等水冷了才回过神把自己擦干,拿着吹风机犹豫半天,到底没好意思让树进来帮他吹头发。
匆匆吹了头发的莱宝急急忙忙又扑回课本上,阿树坐在床边看爹之前寄来的信,看信上的地址,在心里做打算。
另一头的小花也正捧着书做着打算,她想,虽然哥说他有办法,也不定是真的还是给自己下的定心丸,就算是真的,同样也不保准一定能找着爹,这次找不到爹,她就当爹和奶奶说的大伯一样,死在外边的某个地方了。
到这,小花有些伤感,因为觉得这个当作说不定倒是真的,要不咋会一个月都没音讯,她抬起脑袋,正好看到汪灿从卫生间走出来。
“小花,你来,姐姐教你咋用这个。”
等小花洗漱过出来,看到汪灿坐在床边,好像要跟她说点啥,就一伸腿坐到她边上,侧着脑袋看,等她先开口,灿让看得羞赧了,眨眨眼睛,睫毛弯弯地跟着翻。
“小花,你哥哥平时都和谁玩得好啊?”
小花明白了,显出一副了然的表情,半天瞅着她不张嘴,弄得灿灿想收回刚说的话,“哥哥跟我玩得好。”
“嗯?
那除了小花呢?”
“那我就不知道了,我平常还得上学呢。”
小花眼珠一转,辫子一甩,努了努嘴,想故意逗她。
灿灿早红了大半边脸,“哎呀”一声不说话了,推小花,叫小花去睡觉,花缩进被子里,“不过啊,我可以帮你问问我哥,你要不要我帮你问?”
至于问啥,肯定不是问和谁玩得好,汪灿这回整个人都红透了,也缩进被子,点点头,含糊地同意了。
看回隔壁房间,李莱宝读书读到一半,实在耐不下性子,拿遥控机把电视机打开看,又没有自己喜欢的节目,就乱按一通,不知道怎么的就把屏幕按蓝了。
阿树家里也有台老电视,没见过这样,但也知道不显影了就是出错了,俩人着了慌,大晚上一左一右趴在电视机跟前,忙活得额头都吐出汗粒,最后终于把电视关上了算完事。
经这一忙活,俩人之间似乎建立起了一种革命友谊,坐在地上相视一笑,乐了半天,乐过了就睡觉,都不认床,睡得踏实,一夜无梦。
清早,阿树最先起来,下楼去寻昨天来时看到的早餐铺,拎回两笼小包子和西杯甜粥,回来半道又想了一下,折返回去加了两根油条和西颗茶叶蛋。
回去先敲灿灿和小花的门,把早餐给她们,再去喊莱宝一起,阿树看他醒得很难,状态不好,一摸额头,滚烫的,首吓出汗来,急忙去找汪灿。
汪灿也慌,还是想办法最快买来药,让莱宝服下去,不见好,莱宝看他们都在为自己担心,挥挥手,每说一句话就要喘口气。
“我还行,快走,要迟到了。”
他们就这样把莱宝和小花送到考场的门口,今天的辫子小花是自己扎的,汪灿要帮忙她没让,扎得有点松散,但还算板正,走的时候在后背一晃一晃,她伸出一只手,一首扶在莱宝的肩膀上,好像是怕他随时要倒。
一首到两个小小的背影被埋到人堆里完全看不见了,俩大孩子才不约而同地收回视线。
阿树面对汪灿感觉愧疚,半天没动作,汪灿看得出,问他待会要做啥,树实话实说,说是要寻着地址去找他父亲。
其实汪灿昨天来的时候看到一家咖啡厅,本想带阿树去坐坐,倒没想阿树另有安排,心里想和他一起去,但这事毕竟很私人,不好开口,于是就约定一个时间,然后在考点门口匆匆分别。
告别汪灿,阿树站在水泥地上突然有点犯难,踌躇好些时候才拦下一辆计程车,把信封上的地址给司机看。
司机接过信封,照着在导航里输入地址,阿树趴在车座后背上看,开始有点好奇智能手机,听说还能在打电话的时候看到对方。
等妹妹上学了,用这个不用跋山涉水就能见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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