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5年12月里的一天晚上十一点多,住在青涧县城山神庙圪垯山上的一户人家望着斜对远处的一处大火。
“掌柜的,快看!
那儿怎着火了?!”
“哟,火星子冒得还老高哩!”
“按说那地方不能有人停住,那上面是一片坟地……应该没甚大事,可能是天干物燥,啥东西不小心点着了?
咱睡咱得觉,明天下城里看看,肯定有人晓得甚情况嘢……睡吧,睡吧。”
第二天,习惯了在县城北街上晒暖阳的老汉群里传着议论。
“听说夜黑间上面死了一个女子。”
一老汉在布鞋底子上磕掉旱烟锅中的烟灰,压低了嗓音和旁边的另一位满脸皱纹的老汉说道。
“怎死的?”
“让人给害了?”
“具体还不清楚,听我在公安局上班的外甥侄儿说的,说是烧成黑柨榔了”听到有人开始议论,很快旁边闲散蹲着的平日里喜欢装聋的老汉们也都凑了过来。
“是不是就夜黑间寺沟砭上面那个石厈里的那场火?”
,“具体不清楚,八成是那儿。”
,“哪里的人晓得不?”
,“听说好像是东沟方向的,具体不清楚,公安局的人也是今早上才去的,说是早上有人路过那里,发现石厈旁边的树都被烧掉了,去旁边看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个人的样子,才报的警。”
“那地方怎会有人停哩?
倒是怪事情……”,“你们不晓得吧?
那地方一首都有停人着哩,那石厈下面里面还挺宽,以前都是不成型的婴灵儿会送到那垯间……糊毬说,那地方怎可能停人?”
一老汉突然提高了嗓门说道。
“日毬!
人家公安局里头的人说的么,还能有假?
什么做饭的锅,吃饭的碗,铺盖卷着光屁蛋,甚都不缺,一看就是在那儿长住的么。”
“那看来还真的是啊!”
“又不晓得是谁家的可怜女子……唉!”
“确实是大新闻一件。
你说,咋就不让那些该死的人死?
老天爷怎就光安排年轻人咧?”
“你这老不死的,说谁是该死的?
要死你去死去,说着说着就糊毬哩说!”
“你看你,又没说你,咱这老弟兄们天天在这儿晒阳阳,一个个都是黄土埋到脖颈的人了,说两句话就能把人给说死?”
“这倒也是,说是说不死……好像听说是那个谁家的女子,就东沟里那家,平日里常在街上要饭的那谁……他家还有女子哩?”
“有么!
不过不晓得是不是亲生的?”
“怎还不是亲生的?”
“这就说来话长了,也不晓得这家人老辈子手里谁造下孽了,把这家祸害成个毬摊场了,唉!”
“也是,人活一世就不能心短,这辈子要是干了缺德事,小小们受苦受难要还账哩我就不信你说的这一套,那些无儿无女的人干了坏事,报应报谁家迲?
尽毬糊说。
你给说说甚是好事?
甚是坏事?”
“看你这辈子也是瞎活了,越活越糊毬了,是非不分,阴阳不识,男女都快认不出来了吧?”
“老东西,你最能行,男女一下就分清楚了,你这怂老汉也就能分得清个男女人了吧?”
“好像以前听说那女子是干那种营生的,不晓得是不是真的?”
“人都死了,咱就嫑说这些了,不管是谁家的女子,都是苦命人。
嫑议论了,老张,你的旱烟多少钱一斤买的?”
“八块么,这回这旱烟买的老足劲儿了,你尝尝看……快嫑说了,你们看那儿是谁?”
一老汉慌忙制止这周围人的议论,起身抖擞几下身上披着的棉袄,一只手在衣服底下拍着屁股上的土。
“那不是‘牛’么!
头将说的就是他家的女子?”
刚刚站起身的老汉,另一只手在说话的人面前晃了晃,想要挡住说出话的声音扩散似的,一边朝不远处喊:“牛,你这是准备哪儿迲哩?”
“哪儿也不迲。”
洪增牛看见墙根处有人和他搭话,随口应承着,“哎呀,这是个好地方,太阳晒的暖烫烫的听说……你是不是到上面看迲嘢?
那真的是你女子?”
一个双手互插在袖筒里,头上戴个半搭耳火车头帽子的老汉急切地问道。
“甚女子?
我没有女子,我女子才刚刚学走路哩!”
洪增牛没好气地撂下一句话,三步并两步这就准备离开。
“人都说,昨晚烧死的是你的大女子么?!”
“谁说的!
谁说的!
瞧心我给他几下!
扯不烂那溜憨水的送嘴舌!”
洪增牛猛地立住,朝着墙根半蹲着的人群扫视了一遍,厉声呵斥道,滚的远远的。
墙角蹲着的人群一个个抬头看着突然翻脸的洪增牛,看他穿着一条破烂不堪的用一根草绳系着的棉裤,草绳头露出上衣的边缘一截,胸前的衣服上沾着污渍,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捡来一双绿色挂绳手套,猛地一看就知道他的光景过的是何等潦草。
说话间,他那被冻得彤红的鼻尖和脸颊被嘴里的热气快速笼罩了,鼻子下面的胡须上落了一些冰点,他伸手抹一把,似乎要把人们看到的这一切都抹去一样,气悻悻地走开了。
“呵呵,这头老牛还冒火了,你就说这搭间的人,嫑看我们都一大把岁数的人了,你敢收拾谁哩?”
,旁边一老汉,挑衅的语气间带着一丝轻蔑。
“这不就是平时撵红白事的那人嘛?!”
“嗯,就这人,不过也有人说,这人家里可发了,嫑看人家寻吃马趴的,人家家里可是修下三五眼窑,齐整整的,不能小看……发是真的发,但穷也是真的穷。
对有些人来说,发,发不下,穷也穷不起。”
“你这老汉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个响屁来,你今儿说的这是甚话?”
“随便瞎说了,我就是想说这世道,唉!
人这一辈子真是瞎活着哩,歪歪好好,到头来都要入土迲哩”,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一老汉突然间发了一句感叹,以至于现场没几个人再继续往下说了,似乎都陷入了沉思,似乎又都被眼前首射的阳光刺到了眼睛,出现短暂炫目。
好一会儿老汉们不说话,有人低下头拿着火柴棒在地上反复勾画着8字形图案,有的人干脆微闭上眼,往身后的墙上靠蹭几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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