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看四周没人,压低声音问:
“怎么回事?那个和尚?”
“跟我没关系,是我的一个小舅子是那和尚的记名弟子,本来也没什么,被他们屈打成招,要诬赖到我头上,我不肯签押供状,他们就围了我家,我气不过,才去打了那个县令……”
哦,
是这样!
玛德!
砰的一声!
他一股热血上冲,猛拍一下栏杆,大声喊:
“杨宪!你特么的不得好死!”
“没事了!有我在,他们打不了你!你先上京城,我这就回去,跟上位求情!你把前因后果写出来,我带着去见上位!”
好!
钟世俊立刻撕下一块衣服,咬破指头就写。
但写着写着,
他犹豫了一下,说:
“蓝兄弟,你怕还不知道吧?那彭和尚已经反了……”
啊?
轰的一下,
蓝玉顿时眼冒金星。
“这么快?”
“是啊,我被他们抓进囚车,就看到满城着火,听说县衙也被打下来了。”
“那你的家眷呢?”
蓝玉感觉对不起他,一下想到了他的家人。
钟世俊一脸惨然,摇摇头:
“我也不知道啊……”
唉!
蓝玉愤懑不已,催促说:“你快写!写完我送回去,再叫他们几个赶去将乐县,救你的家眷!”
嗯嗯,
钟世俊眼泪飚出,脸上烂掉的皮肉立即一阵刺痛,又使劲挤了几下指头,刷刷地写完了。
蓝玉看了看,感觉事情也说清楚了,老朱看了之后,应该会念及军人不易,免了他的死罪,到时候最多充军。再把他的家眷救下来,给一些银子,让他们在烟瘴之地也有个安生。
这时,
他想到杨宪、汪广洋,又咬牙切齿,
“钟世俊,你放心,死不了!到时候我自会给你个安生!我留下两个人看着,他们就不敢打你,再给你找些草药、衣服,你先忍着,会挺过来的!”
嗯嗯,
钟世俊扶着栏杆,眼泪哗哗地流。
蓝玉不忍再看,转身大步离开。
但刚走出牢门没几步,衙役忽然追上来大喊:“蓝将军!人犯撞墙自杀了!快来啊!”
啊?
蓝玉发疯一样冲进去,果然看见钟世俊已经奄奄一息,而石墙果然有一大滩血迹。
“钟兄弟!你干什么啊?”
他扯着嗓子嘶吼,声音已经是哭腔。
这时,
钟世俊悠悠转醒,有气没气地说着:
“蓝兄弟,我,我活不了了……他们不会放过我的……我的家人,你,拜托,拜托了……”
说着说着,
两眼忽然失神,人一下就走了。
“钟兄弟……!”
“呜呜呜……”
蓝玉抱着尸体大哭,想到出生入死将近二十年,竟然被人逼死,不禁伤心至极。
不知过了多久,
蓝玉颓然出来,心里已经明明白白——
钟世俊已经知道杨宪他们要掀起大案,就要从彭和尚这里入手,让老朱猜疑。如今杨宪是半个宰相,权势熏天,李善长又明哲保身,明摆着是凶多吉少。
现在,
他写了供状,人又死了,那就什么都断了,就算老朱猜疑,案子也没法查下去,只要保住了蓝玉,也就保住了大家。
此时此刻,
蓝玉忽然像是变了个人,心里竟然没有一点火气。
如果说之前他对苏尘的话不以为然的话,那么现在已经深信不疑了。老朱是铁了心要铲除一些人的。杨宪那伙也是铁心要对付他们的。而李善长明哲保身,根本不会管。
所以,
他们这些淮西勋贵,表面上风光,实际上个个都已经在鬼门关晃荡了。
正因为如此,曹震、张赫才会投靠杨宪、汪广洋,冯胜、付友德他们那几个又死死抱住李善长,还有郭英他们那几个,是大义灭亲的。就他蓝玉这伙,连个照应都没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