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是正午,直视太阳也眼睛也不会有刺痛感,临近瑶台境,一个由许多寡妇自发抱团组成的村子,炊烟正袅袅。
不甚起眼的乡间小道上,一辆马车不疾不徐驶过。
“你小小年纪简直欺人太甚,我之前已经给过你钱了!那个是车的钱,这个是保密费!这能一样吗?你快松手!”戚东篱在和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少年争抢一个钱袋,他俩已经争执一段时间了,谁也不让谁。车厢突然一震,车轮像终于受够了两人一样,发出了“吱呀”的抗议。连带着前面这匹温顺如耕作了十年的老马都打了个响鼻,马蹄急踏,似想把这一路都不安分的两个东西一同甩下去。
“你你你,你还是小孩子吗?竟然咬我!谁让你不放手,再说你刚才躲的急我又没咬上。”少年一脸得意地把手里抢到的钱袋收入怀中。
“安安你看他,他一点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。”戚东篱拉过来一直淡定看戏的少女,而被拉过来找场子的许吟安懒得理他,摸了摸他刚才急于撤退撞上车厢的“狗头”,目露凶光威胁道:“钱都给你了,希望今天的事你能保密,你也知道我们本来有更好的方法把这件事瞒下来。”
少年看戚东篱已经歇了抢钱袋的心思,又扒拉出钱袋往里看,接着欣喜道:“明白,请姑娘放心,我也是混过江湖的人,自不会做那小人行径,祝姑娘与公子百年好合”话音刚落少年便掀开帘子跳了下去,等戚东篱再扒着窗往外看时,只余路上一个小小的身影。
戚东篱看着那小身影,默默攥紧了拳头,再转身,又笑嘻嘻地凑过去,“师姐你刚才可真是太帅了,‘我们有更好的方法把这件事瞒下来’”他一边学着许吟安的语气,一边做着浮夸的动作。
“师姐快教教我,怎么才能用这么帅的表情说出来这么残酷的话。”许吟安却笑眯眯地看向他“为什么雇了人,是不记得我的话了吗。”
戚东篱一怂,立刻为自己辩解,“师姐,你也知道的,我被马啃……我讨厌骑马,这小子告诉我他的是牛车,而且跑的像马一样快,我就想着完全是按照我的标准来的,我就这么被他骗了。”
他也不蹦哒了,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缩在马车角落,“而且这哪是和马跑的一样快的牛,这分明是和牛跑的一样快的马,怪不得他要我先付费后体验呢。我也没雇他,我是扯着他让他把钱还给我,然后!你——我的师姐,你就突然像神仙一样,突然出现了”戚东篱眼里又开始冒出崇拜的星星。
许吟安无语,她张了张嘴终是没出声……算了,她刚刚还在思考该怎么安慰他受骗的心灵。
时间回到一柱香前,马车磨磨唧唧地行驶着。风徐徐,将车帘吹开了一角。
只听砰的一声,座位上已经换了个人。“哎呦,是哪个不要命……”话到嘴边又突然想起来什么,再抬头看着大马金刀坐着的人,趴在地上的戚东篱默止了声。
而身边的少年,眼里迸发出精光,“果然,我就知道你是干大事的人,竟然敢带寡妇私奔!刺激,这趟值了!”
戚东篱立刻就要辩解,但一瞥少女的神色,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去,脸憋得通红。
许吟安扔给了少年一个钱袋,声音清冷道:“保密费,你可以走了。”这次轮到戚东篱瞪大双眼,扑过去和少年抢夺,已经赔了一辆马车钱了,誓死也不能再赔一分钱!
看着闹闹哄哄的一团,许吟安在帮师弟和帮少年两个选项中,选择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脸,假装看不见……
与此同时,四季飘雪的寒璧楼,晏宿尘一袭玄衣,独身悄然走在离开宗门的主道上。似乎无人送行,而细看各个高楼的窗旁皆透出身影,每个人都在心底默默祈福,山高水远,望归来时,人间无恙。
璧华宫则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,人群围成圈,圈的中心,竹衿面红耳赤,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些过分关心他的同门。平时不对付的同门虎背熊腰,嗓门也粗“把这包我连夜赶出来的爆炸符都给带上,谁欺负你你就给我扔谁,记住只有我能欺负你!”而被挤出内圈的瘦弱少年则扯着嗓子尖叫“我才是他最好的朋友,都给我让开,我的传送符还没来得及给他呢你们这些人画的能行吗,都大老粗一个,画的真没错吗?看姐妹们给你准备的日常清洁符、取暖符、疾行符……还有情侣传音符!加密通话呢!”师姐师妹们也不甘示弱,竹衿身侧被围得水泄不通,每个人都势必要把这送别礼交到少年手上……
战力最强的金轮殿,刑涅之大步走出宗门,身后是朝气蓬勃的少年少女,队伍如同凡界行军打仗,整齐肃穆,没有多余的话,少年少女齐声,声音似穿破苍穹,直达九霄“恭送大师兄。”
而整个宗门都是女孩子的太阴阁,最是热闹,莺莺燕燕都挤在门口送别,任瑾一脸木然,语言系统彻底瘫痪,人群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婀娜的身影,她一把熊抱住任瑾,开始哭嚎,“啊,我的小瑾儿,没了师父你可怎么过,冷了饿了有人知道吗?为师的命好苦啊,留不住你的师姐们,连你也没能留住……”任瑾脸憋的通红,她刚想用自己贫瘠的词汇告知师父不用担心,她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元婴大佬了,饿不着,就听旁边斜插进来一句,“还不是因为舞天仙尊道法高,徒弟教的好,每一届最顶尖的天才都出自仙尊的门下呢。”啊对!对对对!我就是这个意思,谁这么懂老娘?舞天在心里想,瞅瞅那几个老古板脸都绿了,吼吼吼,“哪个小丫头这样伶俐?小瑾儿见生人便言语匮乏,我看你正合适陪小瑾儿一同前往,也省的我为小瑾儿担惊受怕,夜夜流泪。”舞天抬起头想看看知音是哪位,又想起还没来得及掉眼泪,立刻掐了掐自己的胳膊,眼眶便红了。她环顾四周,看见一个拿扫把的小丫头,看穿着应该是个仆从,“就是你这个小丫头吧,可愿随瑾儿一同救世?”任瑾……,就,不用问问我的意见吗?小丫头似乎没想到这好运气突然就砸到了自己头上,顿时心花怒放,欣喜道“禀仙尊,翠花愿意!”……
香烟袅袅的玄度观外,大光头后面坠着小光头。大光头唰地一下打开扇子,扇了扇并不存在的头发,“哎呀,师弟不必再送了,师兄我已经感受到你的心意了。师父让我跟着师兄多多学习,说不定就能学会使用灵力了。”……
玉镜门,长相十分相似的少年少女拜别师尊,两人额上都点着朱砂,低头行礼时,仿佛垂下血泪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