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卫司衙门一大早就热闹非凡。
全是一些鸡零狗碎之事,听得庞大人撑着下巴昏昏欲睡。
公堂下,两位苦主互不相让,
“你家伙房多出一寸,必须拆了重建。”
“不知所谓,宅院尺寸乃诸位大人所定,又岂会出错?”
“你家伙房原何宽于我家?”
“施工、石材分毫必差,岂可怨怪他人?”
“狗东西,你今日必要拆了,让出一寸。”
庞大人下巴滑落,惊醒过来。
清梦受扰,庞大人怒从心起,一拍惊堂木,“来人,拖下去,一人五大板。”
捕快不顾苦主喊冤拖了人就走。
庞大人犹自气怒交加,“看看,我身为城卫司都指挥使,堂堂五品大员,每天便处理这些破事儿。”
说到激动处,拍得大肚子啪啪响,“偏偏他们还没眼色,烦的我是日渐消瘦啊。”
属下暗戳戳瞥了自家大人肚子一眼,聪明地选择闭嘴。
庞大人年纪大了,尤其喜欢抱怨,
“巡捕盗贼,提控禁夜,纠察博徒、屠宰牛马,疏理街道沟渠,没一桩拿得出手。”
城卫司众人皆知庞大人羡慕嫉妒隔壁四象卫。
同是指挥使,隔壁的硬是比他高两个品级。
四象卫每一桩案子拎出来都足够威风。
哪像他们城卫司?
跌份!
属下深知庞大人喜恶,“大人,我最近听说四象卫遇到麻烦了。”
庞大人双眼冒光,压低声音,“那明泊舟还未找到?”
属下点点头。
庞大人顿觉身心舒畅,一大早积攒的怨气一扫而空。
属下察言观色,提议道:“大人,程尚书派人送来今岁新茶,要不尝尝?”
庞大人摸着肚子,喜滋滋道:“吩咐厨房备点心。”
“是。”属下退去,
庞大人越想越开心,当即走出城卫司,站在门口搓着手隔街观望四象卫。
他看着四象卫进进出出,个个愁眉苦脸,心里美啊。
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走近。
“啧啧啧,没想到,四象卫也有今天……”
“啊”字尚未出口,庞大人便被震耳欲聋的鼓声吓了一个激灵。
“停!”庞大人吼着敲响鸣冤鼓的奇怪男人,“乱敲什么?”
明泊舟停手,看向活似个鹌鹑的矮胖子,此时正轻拍胸口,
“哎哟,吓死大人我了。”
“你干嘛!没看见大人我站在这里吗?”
明泊舟抬了抬眼皮,“我要状告四象卫。”
矮胖子眯着小眼睛上下打量,似是把他当成了疯子,
“去去去,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报官。”
“这里是衙门,不是过家家的地方。”
明泊舟上前一步,指着自己说:“我,是明泊舟。”
“你方才说什么?”庞大人努力睁大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。
矮胖子形象滑稽,引得明泊舟嘴角微扬,“我是通缉犯明泊舟。”
“状告四象卫栽赃陷害,私刑逼供,妄图屈打成招。”
听此,庞大人精神大振,“你此言当真?”
不等明泊舟有所表示,庞大人拉着他冲进城卫司,“来人,升堂。”
“慢着,”庞大人想到什么,又急忙叫住衙役,挤着小眼睛特别叮嘱道,“顺便去请四象卫指挥使。”
衙役秒懂,边跑边喊:“明泊舟现身城卫司,状告四象卫。”
明泊舟稍显讶异,却也乐见其成。
这位大人绝对和四象卫有仇。
从一进门后,矮胖子一直兴奋地围着他转圈便能看出。
明泊舟不想让人当猴子观赏,“大人,不审案?”
“不急,人尚未到齐。”矮胖子摆摆手,就差把高兴两字刻在脸上。
“你是本官任城卫司都指挥使以来,第一个状告四象卫那帮孙子的。”
“你是这个,本大人甘拜下风啊。”
明泊舟望着伸到眼前的大拇指,扯扯嘴角,“好说,好说。”
四象卫指挥使张衡前来时,城卫司衙门口站满了围观的老百姓。
庞大人颠颠跑过去,殷勤地有些过了头,
“老乡们让一让,令张大人进来。”
张衡踏入公堂,对上泰然自若站在那里的明泊舟,脸色一沉,
“拿下!带回四象卫审问。”
随行而来的四象卫:“是。”
“慢着!”庞大人浑身气势陡然变换,平添几分威严。
“这里是城卫司不是你四象卫,我看谁敢动他。”
张衡看着有些跃跃欲试的庞大人,颇为头痛,“明泊舟是我四象卫的犯人。”
“我说张大人,你这话就不对了。”庞大人站在高大魁梧的张大人面前,气势上弱了许多,却半分不让。
“我城卫司是老百姓的衙门,为民伸冤义不容辞。”
听得城卫司众衙役缩着肩膀,视线无处安放。
今早刚打出去两位,他们多少有点心虚。
被这么多人围观,张衡也不好硬来,“你待如何。”
庞大人整整官服,昂着头,挺着肚子,仿佛得胜归来的大公鸡坐回案台后。
“啪!”惊堂木重重拍下,“升堂。”
衙役们个个人摸狗样,挺胸高呼:“威~武~!”
庞大人假咳一声,“台下何人?有何冤情慢慢道来。”
吃瓜吃的光明正大。
明泊舟彷如局外人,看两人打机锋看的津津有味。
闻言,懒洋洋道:“原四象卫充役状告四象卫栽赃陷害,私刑逼供,妄图屈打成招。”
“啪!”
庞大人惊堂木拍上瘾了,“张大人,可有此事?”
张衡正襟危坐,眼皮都不抬一下,“一派胡言。”
“啪!”
一惊堂木下去,庞大人转向明泊舟,“他不承认。”
矮胖子的好心情感染了明泊舟,他笑道:“人证物证何在?若没有,恕在下不认。”
这次惊堂木尚未落下,张衡不耐烦地挥挥手,
“庞兴,差不多得了。”
庞大人放下惊堂木,意犹未尽,“张大人,问你话呢?人证物证何在?”
城卫司众衙役扬眉吐气,两两挤眉弄眼,乐开花了。
张衡见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,咬牙道:“庞兴。”
“属下在,张大人有何高见。”庞大人嘴上恭敬,面上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。
张衡:“你今日存心要跟本官过不去?”
“欸,此言差矣,”庞大人摇摇头,“张大人几次三番推诿,莫非朱家灭门案真有冤情?”
张大人半阖着眸子,漠然道:“宣人证物证。”
既然有人想作死,他又何必拦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