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年后,我重新回到了家乡。
住在曾经与弟弟生活过房子,看着熟悉的事物不禁一阵伤神。
十二月,早晨六点,一个男人披着军大衣,衣服上布满冰霜。他骑着摩托三轮从距离老家三十公里的县城赶来,为了给我们送铁皮车厢。姥姥给他下了一碗面条,暖暖身子。
这个男人是爸爸的一位朋友,一米七四左右的身高,体态算是强壮,长得很奇怪,说是丑陋也不为过。因为总是喜欢无偿帮助我的爸爸,所以我的家里人背地里都叫他憨子,包括我的爸爸。我也叫他憨叔叔,当面的话就叫他叔叔。
我的爸爸见他过来很不开心,因为他已经告诉过憨叔叔那个铁皮车厢他不要了。可是憨叔叔却还是送了过来,没有听我爸爸的话,因为他感觉丢了怪可惜的。我的姥姥也数落我爸爸一顿,我爸爸眼角闪过一丝不悦,却也没再说些什么。
憨叔叔在我的老家住了约莫半个多月,他干了很多活,把家里老房子都检修了一遍。我的姥姥很开心,不断夸奖他是个好孩子,还要为他说媒,我和妈妈看见这副场景,也埋头暗笑。
元旦期间,我的爸爸带上我们一家三口还有憨叔叔去了街里一家餐馆吃饭。这一天,我的爸爸喝了很多的酒,我爸爸的状态已经是走不稳路开始胡言乱语了。餐馆老板见状不放心,开着爸爸的车将我们送回了家。到家后,我已经洗漱上床,憨叔叔和我住在一起。我的爸爸躺在车上,开始犯浑。我的妈妈劝不动他,憨叔叔担心他,就过去劝爸爸回房间睡。我的爸爸直接将憨叔叔臭骂一顿,憨叔叔没办法回房间睡觉了。
爸爸在院子里的喊声越来越大,直至冲进房间将憨叔叔按在床头蒙上被子,痛打了一顿。我坐在床角,吓得不敢出声。憨叔叔,他也不还手,不说话,他的眼角被我的爸爸打的充血。我的爸爸命令我的妈妈将住在南面老房子的姥姥叫过来,他一把将姥姥按在沙发上,瞪着双眼,恶狠狠的盯着姥姥没有动手。
姥姥见状,也起了怒气质问爸爸:怎么,你还要打我吗?
我的爸爸转身快步夺门而出,再回来时手上依然拿了一把大扳手,冲进来一把钳住我妈妈的脖子,将我的妈妈按倒,使她跪在地上,另一只手高高挥起扳手,作势要砸死我的妈妈。
我的爸爸此刻面露狰狞,满面涨红,腮帮子不断收缩鼓起宛若一只赤面恶鬼。他凶狠的眼神环视四周,喝声怒吼道:我们一家三口,今晚都要死在这里。
说完他就盯着我,我被吓得浑身颤抖,不敢发出一丝声响。
我的姥姥已经被他这般模样吓得尖叫出声,我的妈妈跪在地上,脖子还被爸爸死死按住,她只默默哭泣着,似乎已经接受了死亡的命运。
万幸,醉酒的爸爸最终还是被我的姥姥劝了下来。
临走前,爸爸将院子里的摇摇椅举了起来,对着我砸了过来。
我被那椅子砸的生疼,却不敢出声。此刻场景,让我又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夏天,面对死亡的感觉。
这次面对,我却感到了害怕。
在父亲走出我的房间后,憨叔叔爬起来穿衣服带着我逃走了。
跑到村子里偏僻的破房子里,坐在那张残旧的破床上,连手电筒都不敢打开。
我想要劝叔叔报警,叔叔拒绝了,说他是我的爸爸,不可以这样。
一晚上他呆呆地坐在床上,一言不发。我问叔叔怎么了。他只是淡淡地回答道:我在想我做错了什么。
无论我怎样安慰叔叔,他都听不进去。
终于,一片漆黑的场景,透过一缕缕光线照亮整个破旧的房屋,天亮了。
叔叔准备回去了,我劝叔叔不要回去。他的东西我帮他偷出来,让他直接走。他低头看着我,说:早晚都要面对的。
这句话很激励我,以后我遇到所有不敢做的事情,都会想起这句话。
叔叔回去后,和我的爸爸道了别。我的爸爸早上已经醒酒了,语气饱含歉意,却没有一句道歉。
其实我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,因为我的姥姥和家里人都看不起我的爸爸,一直都反对我爸爸和妈妈在一起。
最后我的妈妈买了一条连衣裙,偷偷跟我的爸爸私奔了,吃过很多苦,捡过垃圾,偷过东西。
多年后回来,已经有了我,姥爷也去世了,最后不得不同意他们在一起。
现在他们对我爸爸的朋友赞赏有加,很喜欢憨叔叔。让我的爸爸从内心感到屈辱,他觉得在我妈妈家里人眼里他难道他连一个憨子都不如吗?
加上酒意,便爆发了。
如果想让一个人尊重自己,要靠自己的本事。越是愤怒的去证明,越容易弄巧成拙。尊重是赢来的,发自内心的。
随后,我的爸爸和姥姥也相继离开了家乡。只剩我和妈妈两个人在家里生活,我的妈妈常常因为我的不争气感到伤心。
她总喜欢向我诉苦,说他多么辛苦,为了我放弃了什么什么,我一定要为她争口气。
可是她不了解我,不懂我,也不愿意去理解我。她想让我按照她所期望的方向走,我一旦忤逆她的想法,她就会哭泣,大肆诉苦,抱怨命运的不公。
开始我也不知所措,暗自伤神。可次数多了,我就麻木了。
一切的苦难都来自于贫穷,如果生活富有,我的妈妈家里人就不会反对父母相恋,父亲也不会被生活所迫身陷囹圄。我的母亲,也不会因为我的失败而伤透了心。一切的悲哀都将消散,可惜没有如果。
我不会埋怨命运的不公,这一切我明明可以改变,可我却选择了安逸躲避。命运不是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,只是自己放弃了罢了。
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起点,为什么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?那是因为他没有走到罗马的能力。那有的人生在偏僻的世界尽头是为何?这是因为他有从世界尽头走到罗马的天赋。
不要因为付出的比别人多就觉得是上天的不公,扪心自问一下自己真的竭尽所能了吗?
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,这是我冰冷世界中最暖心的一句话。
至少我还有父母,我还活着,我是一个健全的人,我能吃得饱,我可以穿得暖。总有人比自己更加悲惨,也比自己更有本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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